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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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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是誰?這可是我家!」

男人一手抵墻,另一手威脅地掐住她咽喉,在黑暗當中更顯得氣勢咄咄逼人,夏初雨不敢妄動,怕自己一動,小命便不保。

「你、你放開我……」

「先說你是誰,為什麽私闖民宅?」

她哪有私闖民宅啊?明明是這個家的女主人要她拿鑰匙自便的……等等!這聲音好熟悉,難道是……

夏初雨驚恐的情緒稍稍平覆後,當機的理智重新運作,忽然覺得自己傻得透頂。「你是……信宇嗎?」

對方聽到她的問話,倒抽口氣,她能感覺到他掐住她的手瞬間放松。「初雨?」

果然是他!

夏初雨啞然,半晌,莞爾地笑了。「原來是你,害我嚇死了,以為屋子裏有小偷闖進來,才會拿清潔刷當武器自保。」

「你怎麽會在這裏?」

「是你老婆要我來的。」

「嬌嬌?」

「是啊!她說今天要幫你慶生,要我來教她做蛋糕。」

「這種臺風天她要你專程來這裏?」

「嗯。」

「結果呢?她是不是跟你說風雨太大她來不成了?」

「是啊。」

傅信宇沈吟不語,原來這一切都是嬌嬌搗的鬼,問題是,她處心積慮安排他和初雨共處一個屋檐下到底想幹麽?該不會他以前跟初雨的關系被她發現了?

正尋思著,夏初雨忽地又輕聲笑了,笑聲清脆悅耳,如夏季在門檐搖蕩的風鈴。

聽著那熟悉的笑聲,傅信宇莫名地感覺胸口一陣搔癢。「你笑什麽?」他啞聲問。

「沒有,我只是忽然想起來以前也曾經發生這種事。」

「以前?」

「對啊,你忘了嗎?有一天你把你家鑰匙交給我,說我以後可以自由出入你家,結果隔天你下班回來,卻以為家裏被闖空門,也是像這樣把我抓起來,逼問我是誰————你說是因為我頭上包著頭巾,又穿著油漆工穿的那種工人褲,所以一時沒認出是我的背影,但我還是很傷心,氣得一直罵你,我身材有那麽差嗎?再怎樣也不該將我的背影誤認為男生。」

她笑著傾訴往事,帶著幽默自嘲的口吻,他聽著,心口不禁揪擰。

其實不是那樣的,他並非只是單純地認不出她的背影菜誤以為她是小偷,而是當時的他根本就不認為會有外人在自己屋裏。

他忘了自己把家裏鑰匙交給她的事了,那個深夜,只是因為他應酬喝多了酒,回家時看見她蹲坐在他家門前,可憐兮兮地打瞌睡,一時不忍,才會沖動地做出傻事。

是的,從那天之後,他後悔了好久,不該將鑰匙交給她,不該任由她隨時可以打開他家的門,也藉此打開他緊閉的心門。

直到與她分離的那天,他仍沒有停止後悔。

但他從來沒告訴過她他的後悔……

「你是不是淋雨了?」她微啞的嗓音拂過他耳畔。「瞧你全身濕答答的,快點去洗個熱水澡吧,免得感冒了。」

「嗄?」傅信宇愕然回神,這菜驚覺兩人以一種過分親密的姿勢靠在一起,他男性的體魄幾乎可說是貼在她身上。黑暗中傳來她剛剛沐浴過後的清香,以及她柔軟的胴體膚觸。

大手離開她弧度優美的頸脖,卻不由自主地順著肩線往下滑,她身上沒穿衣服,只裹了一件大浴巾,濕潤的秀發垂在肩後,他的手撫過,撩起一束軟細的發綹,在指間卷繞。

他玩弄這那發,腦海清晰地浮現過往的畫面,那天因為他將她誤認為小偷,她氣得哭了,為了安撫她,他只得抱著她吻她,像哄小孩一樣,哄著哄著,不知不覺哄上了床。

至今他仍深深地記得,她滿懷嬌羞地將自己獻給他,那粉紅的容顏宛如芙蓉花盛開,勾惹男人的情欲。

他記得自己對她總是要不夠,一次又一次,若不是擔心弄壞了她,貪婪的他真想將她揉進自己骨子裏,時時刻刻占有她。

除了她,他不曾對哪個女人有過那樣的感受,只有她能在床第之間給予他無上的喜悅,也只有在面對她時,他才會卸下心防。

他最真實醜陋的一面,她都看過,她知道他表面可以是個紳士,夜晚卻變身為最狂野的野獸。

回憶如潮水,在他腦海裏不停地湧動,那麽強勢,那麽無從商量,而他躲不開……

「你還不放開我嗎?」她警覺到不對勁,輕輕推了推他。

「初雨。」他動情地喚著,嗓音極度沙啞,壓抑著濃濃情欲。

她聽出來了,同樣也憶起當時,憶起他用一串串浪漫纏綿的吻安撫哭泣的她,憶起每回自己與他親熱時,在最幸福的高潮時,總是淚流不止。

她記得他的味道,記得他身上每一束肌肉,但不可以,他倆不能靠得這麽近。她努力尋回理智,展臂推開他,而他悵然凝立原地。

兩人相對而立,房內的氣流滾動著某種不尋常,氛圍暧昧。

夏初雨直覺想逃,急急轉移話題。「呃,看樣子還會停電一陣子,你知道手電筒放在哪裏嗎?」

傅信宇定定神。「我不知道,但我記得房間裏有裝飾用的蠟燭。」

「你說那種香氛蠟燭嗎?我進房時好像有看到,我找找。」

窗外大雨磅礴,臺風正肆虐著,窗玻璃啪嗒啪嗒地震動著,驀地,戶外傳來一聲砰然巨響,跟著是一陣哐唧破裂聲。

夏初雨正伸手摸索這櫥櫃,聞聲驚駭,右手不自覺地拽住傅信宇臂膀。「怎麽了?有什麽東西壞掉了嗎?」

「別怕。」他低聲安慰她。「可能只是窗臺上的花盆被風吹倒了。」

話語才落,夜空霎時又劈過一道閃電,雷鳴轟然作響。

「啊!」她驚聲尖叫,緊張地偎近他,他順勢便將她攬進懷裏。

「傻瓜,你怎麽到現在還怕打雷?」他半嘲弄地嘆息。

「就很嚇人嘛。」她嬌嗔,臉蛋很自然地埋進他胸膛。
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,兩人動也不動,兩顆心砰砰跳著,一時都是手足無措。然後,正當她再度想推開他時,他已閃電似地低頭覓上她軟嫩的唇,幾番試探與猶豫,四瓣唇終於如磁石般宿命地相貼,吸吮著,咬嚙著,舌尖靈巧地在彼此唇腔裏攪動,探索這對方,探索昔日的美好。

激情又熾烈的吻,足以比擬窗外的狂風暴雨,她婉轉承迎,唇畔逸出聲聲嚶嚀,軟綿綿的嗓音幾欲逼瘋他,不顧一切地攔腰抱起她,跌跌撞撞地往床榻走去。

就在此時,電來了,房內亮起一盞立燈,暈黃的燈光烘托著兩人緊密交纏的身影。

他溫柔地將她放在榻上,不知何時,她的浴巾滑落了,半裸的玉體橫陳於榻上,形成絕佳的視覺效果,他看著,氣息變得更加粗重。

她被他看得好害羞,雙手無助地遮在胸前。「不可以。」

她不遮還好,這一遮反倒若隱若現地更加折磨人,他抓住她的手,俯身在她耳畔邪肆地吹氣。

「為什麽不可以?」

「因為……」她情不自禁地感到酥麻,宛如電流竄過全身。「你忘了嗎?你結婚了。」

他聞言,身子僵住,好一會兒,才從齒縫磨落言語。「我早就跟她分居了。」

「就算分居,你們還是有婚姻關系。」她話裏噙著某種深刻的悲哀。

他起身看她,在她如煙的水眸裏看見隱約的淚花,他咬牙切齒,許久,倏地挫敗地低吼一聲,再度沈身壓住她。

她驚惶地抗拒。「信宇,不可以……」

他不理會她的抗拒,重重的、蹂躪似地吻她,就在她絕望地以為他會霸王硬上弓時,他乍然放開了她。

他翻身下床,轉身背對她,僵凝硬挺如石像的背影讓她聯想起古代沈默效忠的武士—— ——

「把衣服穿好!我在樓下等你。」

從客廳衣櫃裏找出一套棉質的客用睡衣換上,又拿吹風機吹幹濕發,拖拖拉拉地磨蹭了將近半個小時,夏初雨菜忐忑不安地下樓。

傅信宇早在客廳坐著了,他換了一套休閑服,沐浴後的頭發半濕,一綹發垂落額前,顯得清新而性感。

她在他身後靜靜盯著他,而他明明聽見她的跫音,卻沒有回頭。

她覺得窘。「呃,你肚子餓了嗎?要不要我弄點什麽東西來吃?」

他沒搭腔,她當他是同意了,徑自溜進廚房,打開冰箱翻找食材。

他愛吃辣,她便找出肉片、青菜、豆腐,再加上兩包拉面、一罐泡菜,煮了一道韓式泡菜鍋。

她喊他過來吃飯,開了一瓶冰啤酒,為兩人各斟一杯。

整個用餐期間,傅信宇沒說一句話,只是自顧自地埋頭苦吃,擺明了不跟她有任何交流。

沈默如同巨石壓在夏初雨心頭,壓得她坐立不安。

這也太尷尬了吧!同桌共食卻不交談,這男人就這麽氣她嗎?

夏初雨悄然嘆息,放下筷子,舉杯猛灌一大口啤酒,藉著薄薄的酒意鼓起勇氣。

「你還在氣我嗎?」她主動打破僵凝的氣氛。

他震了震,依然不吭聲。

「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,也警告過我別再出現在你面前,但我今天真的不是故意的,這是意外,我本來想做完蛋糕就先閃人的,沒想到……」她頓住,見他面容仍冷漠,再度長嘆一口氣。「信宇,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。」

他蹙眉,半晌,總算放下碗,擡頭望她。

她深呼吸,平抑些微淩亂的心韻。「我出現在你面前,並不是想嘲笑你,或者破壞你的婚姻生活,其實我只是……關心你。」

「關心我?」劍眉訝異地挑起。

終於有點反應了,她澀澀地微笑。「你就當……是一種對舊情人的好奇也好,我想知道你多得怎樣?過得好不好?」

「是嗎?你想知道我過得好不好?」他嘲諷似的撇撇嘴,身子後傾靠上椅背,雙手懷抱胸前,一副冷淡傲慢的姿態。「那現在你知道了,所以呢?」

依然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態度,為何她毫不意外呢?

夏初雨苦笑。「都三年了,信宇,難道我們不能當彼此是朋友嗎?」

他一凜。「你說朋友?」

「對,不可以,啊?」她幽然直視他。「我想跟你當朋友。」

他瞪她,墨瞳閃著奇異的光,她看不懂那覆雜的情緒。

片刻,他菜冰冽地撂話。「你知道我很少朋友的,尤其不跟女人當朋友。」

「我知道,所以我很榮幸能當你第一個女性朋友。」她對他嫣然微笑,笑得太甜了,甜得令他懷疑。

他暗暗掐握了下掌心。「看樣子你很喜歡跟男人當朋友,你那個老板不也是你所謂的好朋友?」

她怔了怔。「你說英才?」

英才!他冷哼,她有必要在他面前叫得如此親昵嗎?

他這是在吃醋嗎?夏初雨觀察他陰郁的神情,想起他對趙英才不友善的態度,想起那晚他趕她下車自己回家,卻又獨自去到兩人相識的所在,呆坐出神。

他還是在意她的吧?包括方才在客房內那個擦槍走火的深吻————他肯定對她還有感覺!

這就夠了,就算他不愛她,就算他永遠無法如同她眷戀著他一般那樣眷戀她,只要他內心深處某個角落還有她的位置,這就夠了。

夏初雨強抑落淚的沖動,笑意在唇畔漾得更深,更透明。「英才也是我的朋友,但你是……你是不一樣的, 你會是我最特別的朋友,最特別的。」

她輕輕地、慎重地強調,他不覺屏住氣息。

或許是她看他的眼神太過柔情似水,他有些不自在,端起酒杯一仰而盡,跟著,重重放下酒杯,在桌面敲出清脆聲響。

「你究竟打什麽主意?」他語音沙啞。

她搖搖頭。「我說了,我只是單純出自朋友的關懷而已。」

他抿唇不語。

「至少今天晚上,讓我們和平共處好嗎?反正我們都困在這裏,哪裏也不能去,要是整個晚上大眼瞪小眼,不也挺尷尬的?」

他默然半晌,輕哼一聲。「我來洗碗。」

話落,他起身收拾碗盤,她看著他俊挺的身影,知他是默許她的請求了,偷偷微笑,也跟著起身。

他洗碗,她擦拭碗盤,兩人合作無間,就像一隊感情融洽的夫妻。

洗罷最後一只碗,他遞給她,忽地瞥見她右手無名指有一圈明顯的白色,那是經常帶著戒指的人褪下時的痕跡。

他心念一動。「有人向你求婚?」

「什麽?」她怔住。

「那個,是戴過戒指的戒痕吧?」

她隨著他意味深刻的眸光落下視線,凝定自己右手的無名指,那裏的確戴過戒指,正確地說,她在家裏都會戴上,出門時才會褪下,收在胸口。

思及此,她不禁伸手撫向自己胸前,透過衣襟捏著那只串成項鏈的戒環。

他註意到她的舉動,想問,卻硬生生地忍住,他可不想知道她又跟哪個男人有過一段情,有個好朋友老板已經夠了!

「你要玩撞球嗎?」她突兀地問。

他一楞。

「我發現這屋裏有個撞球臺,你會玩吧?」

「嗯,我岳父很愛玩,你也會嗎?」

「你忘了嗎?」她朝他俏皮地比了個手勢。「我跟你說過我高中時算是個小小不良少女,像撞球跟電玩間這種地方,我可是常去的呢!要不要來跟我比試比試?」「好啊,比就比!」他從不拒絕挑戰。

於是兩人各端了一杯啤酒,移師到娛樂室,她技術確實不錯,出桿幹凈俐落,毫不猶豫,不過比起他還是遜色幾分。

當年為了討好他岳父,他可是花了好幾個月時間日夜苦練撞球,已有業餘高手的水準。

兩人你來我往,互有輸贏,起初她未意識到,漸漸地她察覺他似是有意讓她,並未發揮出自己全部的實力。

她嘟嘴,嬌嗔地橫睨他一眼。「我討厭你這樣子。」

「什麽意思?」他不解。

「你是讓我的,對吧?」她坦率地問。

他不置可否。

「你知道我最討厭比賽不正大光明了,如果不是憑自己的實力痛痛快快贏你一次,我是不會甘心的!」

「你真的以為我認真打的話,你還有機會贏我?」他話說得好白。

她受傷了。「不試試看怎麽會知道?」

「好,就來試試看吧!」

接下來,他果然毫不留情,一次又一次地清臺,殺得她片甲不留,落花流水。她輸得徹徹底底卻很不情願,彎身趴在撞球臺邊哀嚎。「不公平啦,你是不是天天打撞球?怎麽這麽厲害?」

「我已經很久沒打了,也就偶爾跟我岳父來這裏度假時打個一、兩次。」

「你騙人!你一定常常打。」他不分青紅皂白地指控。

他聳聳肩。「女人,你的名字教‘耍賴’的。」墨瞳閃爍星光,分明是對她的嘲弄。

她一窒。「誰、誰說我耍賴了?我只是……咳咳!」難以自圓其說,只得顧左右而言他了。「好,接下來我們來比撲克牌!」

「OK啊,你敢下戰書,我就奉陪。」他語帶揶揄。

她更不甘心了,跟他卯上,比完撲克牌又下跳棋,他每樣都比她強,她不服氣,忽地靈光一現,把手機翻出來。

「CandyCrush,你玩不玩?」

「那是什麽?」

總算有他沒聽過的游戲了,她偷笑。「你好遜喔!這可是最近最熱門的手機游戲,比憤怒鳥什麽的還好玩呢!」

憤怒鳥?仿佛有聽說過,但跟他不熟。

但無論是憤怒鳥還是CandyCrush,只要她敢提出挑戰,他沒在怕的,奉陪到底!

時間在嬉鬧中流逝,轉眼已是淩晨時分,她早有了睡意,頻頻打哈欠,卻怎麽也不肯回房睡覺。

「瞧你眼皮都快睜不開了,真的不去睡覺嗎?小心明天醒來有黑眼圈。」

「不要,我不累!」她堅持不休息。「我要繼續玩。」

「還玩啊?這CandyCrush我都認輸了,玩不過你,你還想怎樣?」

「那我們玩別的!你說你想玩什麽?」

傅信宇蹙眉,霎時覺得奇怪。「初雨,你沒事吧?」

她一凜,好一會兒,勉強揚笑。「我沒事啊!會有什麽事?」

「那你怎麽硬是不肯去睡覺?」

因為時間不多了,因為過了今夜,她不知是否還有機會能像這樣與他獨處?他必須回到他的婚姻生活裏,而她也有病魔要面對。

時光稍縱即逝,她只希望在能跟他在一起的時候,珍惜每分每秒。

「那我們不玩了,我還不想睡,你陪我看DVD吧!這房裏有個投影大熒幕很讚呢,不拿來看電影太可惜了!」

他若有所思地盯著她。

她沒讓他有機會多想,徑自一溜煙地奔到電視櫃前,檢視一排排精裝正版的DVD。

「有了!就看這個吧,‘鋼鐵人’,你不是最愛看這種科幻動作片嗎?」她扮出甜蜜無辜的笑顏,做了個邀請的姿勢,邀請他在沙發上入座。

他站立不動。

「拜托,就當陪陪我?」她雙手合十,軟軟地撒嬌,就像從前每一次逼他去做不想做的事那樣。

他以為自己早就再度冰封冷硬的心,似乎又一次為她融化。

「好吧!」他坐上沙發,與她相隔一個位子。

她嘻嘻地笑,按下遙控器開始播放電影,強烈的聲光效果令他不由得入神,專註於電影情節,知道一陣細微的鼾聲驚醒他。

他轉過頭,這才察覺她不知何時竟已酣然入睡。

她雙手抱膝,蜷縮這坐在沙發上,螓首左右搖晃,芳唇微啟,睡顏像個天真的小女孩,惹人憐愛。

他好笑地望著她,驀地,她身子一歪,整個越過兩人中間的空位,靠在他肩上。

隨著她的動作,某個東西從她衣領中滑出,閃過一束璀璨的光。

他一凜,順手拉出掛在她頸間的項鏈,拉出原本緊緊貼在她心口的戒指。

他駭然註視戒指,這該不會是三年前他為她訂做的那一枚吧?

想著,他俯身靠過去察看戒環內部,果然上頭刻著Rain這個英文字。

Rain就是她,夏初雨,在他心房毫無預警落下的陣雨。

因此,他菜請店家刻上Rain這個字,打造這枚專屬於她的戒指。

他瞪著戒指,想起她手上那道白色,難道並沒有別的男人向她求婚,而是這三年來,她一直將這戒指帶在身上?

可能嗎?如果正如他所推想,那麽又意味著什麽?

傅信宇思緒迷惘,胸臆頓時糾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徬徨。

隔天早晨,當夏初雨在客房床上醒來時,風雨已停歇。

她換回自己那套昨夜用烘幹機烘得暖乎乎的衣服,吃了醫生交代每天都要吃的藥,梳洗過後,又在臉上抹了一層淡淡的BB霜,確定鏡中的自己看來氣色紅潤,這才翩然下樓。

在樓梯口她便嗅到一陣咖啡的濃香,令她訝異的,傅信宇不僅早就醒了,而且正在廚房忙著做早餐。

不會吧?這個大男人,印象中他幾乎不進廚房的啊!

她來到開放式廚房的吧臺前,看他正用鍋鏟稍嫌笨拙地煎蛋和培根。

「早安。」她神清氣爽地揚嗓。

他聞言,揚眸瞥她一眼。「你醒了啊。」

「嗯。」她頓了頓,略微羞窘地啟齒。「昨晚是你把我抱回客房的吧?我那麽重,你一定抱得很累。」

「知道就好。」他絲毫不給她留面子。

她嘟嘴。「總之謝謝你了。」

他微微頷首,算是接受了,繼續和培根蛋奮戰。

她不可思議地盯著他。「你到底在幹麽啊?」

「你不是看到了嗎?」他眉眼不擡。「我在做早餐。」

「我知道你在做早餐,可這不像你會做的事。」

他聳聳肩,沒搭腔,見他差點把蛋煎焦,她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惆悵。

是方嬌嬌教會他做這種事嗎?他是否為了討好自己的老婆才嘗試踏進廚房學著做些簡單的料理?

「你變了,信宇。」她幽幽嘆息。

他蹙眉。「哪裏變了?」

「以前的你不會做這種事的,別說幫一個女人做早餐了,你連自己下碗面吃都懶。是……你老婆教會你的嗎?」

他震了震,動作有瞬間定格,數秒後,菜沙啞地撂話 。「跟她無關。」

「什麽?」她沒聽清。

「我說,這件事跟她無關!」他不悅地清清喉嚨。「我只是因為今天起太早,沒事幹,才會做這些的,順便也算是對昨天那個泡菜鍋的回禮吧。」

對泡菜鍋的回禮?這麽說,是為了她?

雖然他話裏刻意輕描淡寫,仿佛漫不經心,但她仍抓到了蛛絲馬跡,她想了想,驀地笑了,清脆叮咚如滾珠,歡快地在室內灑落。

他抿抿唇,臉頰可疑地微紅,為了掩飾,他故意舉動粗魯地將培根蛋裝盤,弄出乒乒乓乓的聲響。

「可以吃了!」他將餐盤重重擱落吧臺。

她坐上吧臺椅,挑剔地檢視煎得過熟的荷包蛋。「可是我比較喜歡吃半生的蛋說。」

「有得吃就不錯了,還挑!」他冷哼。

她嫣然一笑,不知怎地就是想逗他。「有培根蛋怎麽沒吐司啊?」

傅信宇正端了兩杯咖啡上桌,聞言一楞,這菜驚覺自己忘了烤吐司了,他霎時有些狼狽,卻仍假裝鎮靜地從冰箱裏取出一條吐司。「吶,吐司在這兒,那邊有烤面包機,自己去烤。」

「誒,你幫人做早餐還只做半套的喔!」

她話裏蘊含的意味太甜膩,他聽了,不禁胸口微融,連忙咬牙扮酷。「愛烤不烤隨便你。」

「烤就烤!小氣鬼。」她朝他扮鬼臉,精靈般的可愛笑容就像從前每回對他撒嬌時一模一樣。

他倏地別過眸,不敢多看,隨手抓起一片冰冰的吐司張口就咬。

「咦?你不先烤過再吃嗎?」

「不用了。」他猛啃冰吐司。

「怪人!」她嬌嗔地揶揄。

他望向窗外。「風雨已經停了,看樣子應該脫離暴風圈了,吃完早餐我們就回臺北吧!」

她怔楞。「這麽快?」

「嗯。」愈快愈好,他不能再與她獨處一個屋檐下了。

夏初雨怔忡地凝睇傅信宇,見他表情嚴肅,似是毫無溫度,心下悵然若失。

是因為臺風將他們困在這屋裏,兩人才有了和平相處的一夜,臺風走了,一切也就船過水無痕了是嗎?

她啜著黑咖啡,品嘗著那對她而言太過苦澀的滋味。

兩人各懷心事地用完早餐,收拾好碗盤,關了屋內每一盞燈,確定所有的門窗都上鎖。

在門口,她與他道別。

「我自己有開車來,你應該也是自己開車來的吧?」

他點頭。

「既然這樣,我們就在這裏分手了。」

「嗯。」

兩人相視片刻,她首先綻開笑容,非常甜美,燦爛如花的笑容。「生日快樂!信宇。」

他怔住,愕然瞪她。

「今天是你的生日,我猜你一定又忘了對吧?」她眨眨清亮的眼。「回臺北後也不曉得有沒有機會對你說,所以我先在這裏說了,生日快樂!但願你心想事成,所有的願望都能實現!」

他默默地註視她,一語不發。

「那我先走嘍,掰!」話落,她朝他擺擺手,也不等他回應,便往自己的愛車走去,輕快如蝶的背影顯得太過匆匆,幾乎像是奔逃。

傅信宇深沈地目送她,許久、許久,直到她連人帶車完全消失於他視界之外,他仍若有所思佇立原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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